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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吉祥客栈停留了三日,那公子终于带着随从离去了,只余祝阳和另一侍卫留在客栈,名为礼敬先生供他差遣,实则是监视看管着他,不许他跑路。

宋玄实在不明白,这位公子走都走了,还拘着他做什么,一不图财二不害命,只这样看着他,也是怪事。

不过宋玄到底还是松了一口气,面对着那位皮笑肉不笑的病秧子公子,和面对着口无遮拦的祝阳,显然他是更喜欢后者的。

只是最近宋玄发现祝阳瞧着他的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复杂,宋玄便愈发觉得事有蹊跷,几次借着一起吃早饭的借口同那祝阳套辞。

祝阳本就不甚能沉住气,一来二去倒也真同他说了些东西。

“我们公子的真名可不能告诉你,你知道了要倒霉的。”祝阳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叹气。“我也不是不信你,只是这事太蹊跷了,你前脚说不测之灾,后脚公子就被刺杀了,你若不是神算子,我只怕你是别人派来博取信任、暗害公子的。”

说着,祝阳又有些好奇,翻身问他:“我说,你当真能断人凶吉啊?”

宋玄也吃着烤鸡呢,见他问到了,便笑:“我算卦可不便宜。”

祝阳盯着他,有些紧张,又有些好奇:“你只管说,说得对了,我给你钱。”

宋玄慢悠悠地将手上的油渍在纸上蹭干净,伸出手:“今个儿先生做些善事,不收你钱,给你瞧瞧手相。”

祝阳不信邪地将手放进他的手里。

宋玄微微眯起了眼,脸上懒洋洋的神色跑了个精光,眼睑低垂的模样倒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,唬得祝阳一愣一愣的。

半柱香的时间过去,宋玄的眼皮跳了跳,祝阳忍不住道:“你好了没有啊,从没见过看手相看这么久的。”

“好了好了,”宋玄松开他的手腕,又恢复了那副不甚正经的模样,一边啃着鸡腿,一边说。“你,有三个兄弟,一个妹妹,父亲早亡,家有戎马之相,先盛而后衰……”

宋玄每说一句,祝阳的嘴巴就大上一份,待宋玄说完,祝阳的嘴里已经能塞下整只烤鸡了。

“宋、宋先生,你、不、您这也太神了罢……”祝阳震惊得无以复加,他确信他从到来以后就从未跟任何人提过这些事情。

宋玄只不过这么一摸,竟说的分毫不。

宋玄却不理他,只将剩下的半只烤鸡连皮带肉啃了个干净,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:“宋先生困得很,先回去睡上一觉,你自己安歇了吧。”说着就自己走上楼去,只留下祝阳一个人沉浸在讶异中。

而楼上宋玄在关上门的那一刻,脸色霎时间变得凝重起来:他万万没想到,那位无名的公子,竟是如今的皇三子,姬云羲。

没错,宋玄能通晓未来是假,但宋玄确实生来奇异——他能知道人的过去。

只要他接触到任何一个人的皮肤,就能阅读这个人的记忆。

阅读的数量受时间***,接触时间越长,他能得到的记忆就越多。

只是这个奇特的能力也有所局限,比如他只能读到记忆里的画面,而不能读到当事人的想法。

而阅读到的记忆内容,一方面由他自己的意愿影响,一方面也由被阅读者当时的想法、和对记忆的清晰程度决定。

有时候被阅读的人自己记忆混乱,神识不清,那他读到的记忆也是混沌不堪的。

宋玄在十二岁以后,就再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自己的奇异之处了。

毕竟没有人会愿意自己的过去被人一五一十的掌握,但是每个人都想知道自己的未来。

所以,他便干脆靠着这奇特的能力,做了云游四海的算命先生。加上他这察言观色、坑蒙拐骗的本事,也是经过大风大浪,不曾翻船的。

刚才他说给祝阳算命是假,想探知那位公子的底细是真,却不想着一探却探出一个惊雷来。

姬云羲,他是听过这个名字的。

当今圣上的三皇子,是曾经宠冠后宫的淑妃娘***亲子,只是淑妃娘娘后来进了冷宫、继而暴毙,这位三皇子也就随着遭了厌弃。

皇帝甚至将他逐到了行宫,名为养病,实则是不愿见他。

当然,这都是百姓之间浑传的野话,其中内情如何,也只有那些王公贵族心里头清楚些,宋玄一介草民,也只能道听途说罢了。

只是无论***是什么,姬云羲都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尊贵皇子。

宋玄迄今活了二十个年头,所见之人至高不过是一府尚书,如今竟撞在了一个皇子手里,还拿一个锦囊诓了他。

若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子侄辈也就罢了,就算出了什么意外,也追不到他一个算命的身上。

但若是皇帝老儿的儿子去了,他这个信口雌黄的骗子还焉有命在?

羲公子,羲公子,竟是姬云羲,难怪只肯留这一字。

当天怎么就没先看看他的记忆,再做打算呢?

可哪个能想到,堂堂一位皇子,竟会白龙鱼服,到这边陲小城来。

宋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,气于自己的莽撞,却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心思。

逃,必须要逃。

于是他接连几日都表现如常,吃吃喝喝从不委屈自己,大有想要等姬云羲回来好再领一次赏银的意味,倒让祝阳二人放松了不少。

见二人放松了警惕,当晚宋玄便收拾了包裹,银两用布包住,缠在腰间。

接着又将被褥撕成条,浸水拧做了绳子。

他将那绳子一头固定在窗边,一头放到了窗子外,他试了试绳子的坚固程度,便顺着绳子爬了下去。

宋玄落地时倒是颇为庆幸,当年自己做游侠儿时偷来的三脚猫功夫也还算好用,至少在危难关头就了自己一命。

他掂了掂自己腰间沉甸甸的银两,倒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来的冒险也算是值得。

趁着无人发现,他连夜赶回了庙里,取了些随身重要的行装,便要摸黑上路。

却在寺庙门口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腿脚。

宋玄低头一看,一只白色的大狗正可怜兮兮地咬着他的下摆,发出“呜呜”的声音,仿佛知道他要离去似的。

宋玄无奈,只好蹲下身说:“二狗啊,我恐怕不能住在这里了,以后你还是为祸山林、屠戮野兔耗子去罢。”

二狗“嗷呜嗷呜”地叫着,怎么也不肯松口。

宋玄揉了揉它的头,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礼:“二狗,我要是不走,只怕就要丧命了。我招惹上了一位大人物,他若死了,我怕是要陪葬,可他要是活着,也未必会让我活着,我若留在这里,只怕横竖都是一个死啊。”

二狗好像听明白了一些,慢慢的松了口。

宋玄松了一口气,抬腿刚想走,二狗又把她的袍角咬住了。

他无奈极了,只得再次蹲回去:“二狗,我真的不能留在这。”

二狗的眼睛湿漉漉的,他本就比其他的狗或是狼都要威风好看,如今眼巴巴地盯着宋玄,只差没把他的心都给盯化了。

他与二狗相识也有半年了,当初二狗受了伤、饿的半死不活,他难得好心丢了一条鸡腿,从此二狗便认了他的门。

白日里二狗只在林子里呆着,到了晚上,二狗便到他的院子里来睡,给他看家护院,有时他跟二狗说话,它也好似能听懂一二。

他从没见过这么聪明、通晓人性的狗,一时之间也很是舍不得。

宋玄忽得异想天开起来,他说:“二狗,你……要不跟我走?”

二狗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。

他试探着站起了身,这次二狗没有咬住他的衣角,反而亦步亦趋地跟他走了起来。

宋玄高兴极了,他非但逃了命、有了银子、如今还能将二狗拐走。对于他来说,如今离开***城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可言了。

他本就是个假算命的,四海为家、漂泊无定,似乎都是理所应当的。

如果真有能掐会算之人给宋玄卜上一卦,只怕会说他命里有风,注定是要漂泊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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