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初宋柏告诉我新帝不会出席琼林宴时,我就不该信了他的鬼话。
如今我和众人一起跪地颔首。
萧长随的锦袍就在离我不远处翩跹而过。
祥云样的金线刺得我双眼有些干涩。
直到他高台落座,抬手平身。
我才眨了眨眼,随着人流起身。
幸而男女分席,以屏风相隔。
我重新坐回我的小角落,听着宴席上往来不绝的恭维。
萧长随是少年新帝,与群臣交谈随和。
他不过是简单提及流民的解决与安置问题。
就有新科举子们应声附和:「陛下身居高处,却能如此了解和体恤流民困顿之
苦,实乃百姓之福!」
萧长随淡漠不语。
看似不喜奉承。
但只有我知道,他对流民生活为何这么了解。
五年前他失忆流落民间,成了四处奔波的流民。
那段日子里他吃不饱、穿不暖、睡不好,可谓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段污点。
而今的他,独坐高台。
华服加身,金冠束发,云容月貌。
虽然我们同处一个空间。
但这长长的阶梯。
仿佛是一堵无形的墙,隔开了我与他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。
而流民两个字也像是一个开关,打开了席边女眷们的话题。
她们纷纷小声攀谈起来。
言辞间不光称赞萧长随的俊美,还颂扬他文韬武略、忧国为民。
「听说咱们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,就经常微服私访,体察民情。」
「我也有所耳闻,据说当时陛下还不小心遭遇了流民袭击,与亲卫走失,许久后
才找回!]
「哇!这是真的吗?]
「是真的!而且咱们陛下人美心善,不仅没有治那些流民的罪,现在仍旧经常去
私下走访,安置难民。」[不愧是咱们陛下!]
世家小姐们对此越聊越兴奋。
以至于不惜倾身向我求证。
[姜家娘子,听闻你在认识状元郎之前也是流民,那你有没有见过太子时期的陛
下呀?」
她们平日里最看不起我的出身,一句话都不愿与我多说,此时倒是对我客气了许
多。
我正恍惚的思绪被问得一愣。
手里握着的酒杯不由攒紧。
怔愣片刻。
才一副茫然模样地摇头:「小女无福,没有见过。」
幸而我自小扯谎惯了,说得脸不红心不跳。
倒是她们,原本亮晶晶的眼睛闻言挂上了失望。
见我没什么用处后,便不屑地转回了身,聊起了其他的话题。
我将手中的酒一口饮尽。
微微侧目望向被众星拱月的萧长随。
眉眼深邃,恰如远山。
与五年前相比,轮廓更加凌厉分明。
想起刚才的那个问题。
我微微撇了撇嘴角。
他太子时期的样子?
…….我当然见过。
我不光见过他少年时期的样貌,还见过他天真好骗的傻样。
以及.…….没了衣服,任人宰割的模样。
只是那些过往都成了他不容提起的污点。
早就该在我的记忆里被消散抹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