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嘭!嘭!嘭!”
大中午的,永安侯的大门被敲响了。
一下又一下很有耐心,也很有规律,可仔细听又会发现,这敲门声隐***压抑的暴虐。
“来了,来了!”侯府今日宴会,守门的门子拿了不少赏银,心情正好,正躲在角落休息,盘算着下差后去哪里喝一杯,陡然听到敲门声,吓得差点跳了起来。
“什么人呀,怎么大中午的来,宴会早就开始了。”门子嘀咕了一声,将银子往兜里一塞,急急忙忙来开门。
“大,大小姐?”门子看到敲门的苏青玉,和趴在苏青玉背上露出半张脸的女人,人都是傻的。
大小姐不是病的起不来,在庄子上养病,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。
还有她背的那个女人,好像是二夫人,二夫人她……是不是僵了?
门子惊得瞳孔涣散,张嘴就要大叫,还未喊出声就被苏青玉一脚踹开:“让开!”
十一月的天,京城寒气袭人,哪怕正是正午的时候也透着一股寒意。
苏青玉,永安侯二房嫡长女,她披着一件男人的大氅,身后背着一个身体早已僵硬的女人。
那女人正是苏青玉的生母,侯府明媒正娶的二夫人。
“大,大小姐……”门子摔在一旁,看着苏青玉背着人往里走,想要起来阻拦,可人却不急气地爬不起来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青玉,背着人往里走。
永安侯府二老爷,在外为官数年,在任上表现极佳,前几日回京述职,皇上很是满意,人能留在京城不说,还被点了一个极好的位置,侯府上下大喜,特意在今天设宴邀请亲友庆贺。
远远,苏青玉听到了丝竹喧闹声。
苏青玉轻声一笑,扭头看着趴在她肩膀,僵硬发青的脸,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:“娘,你看……你视为天的男人,眼里根本没有你。你救了他,他把你踹你下马车……明知你此刻凶多吉少,可依旧广宴宾客庆祝自己升官。”
泪,从苏青玉脸上滑落。
为自己,亦为她惨死的母亲。
“大?大小姐?”
正值中午主宴的时候,侯府的下人一个个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,精神绷紧生怕出错,根本分不出心神去管旁人。
偶有下人看到苏青玉,见苏青玉状态不对,想要上前阻拦,可刚开口,苏青玉就先一步道:“是祖母通知我们回来的。”
“大小姐请……”下人虽觉得奇怪,却不敢多问,也没空多问,连忙避身让开。
苏青玉背着母亲走了两步,又折回来,叫住了下人,“我娘没来,是谁在替我娘宴客?”
“回大小姐的,是瑶夫人。”下人如实回道。
“瑶夫人?”苏青玉笑了,“正好,我和母亲也去看看!”
瑶夫人,她爹的妾室。
她爹就是为了这个女人,在逃跑的时候,把她娘踹下马车,推她娘***。
她娘死了,这个女人却代替她娘,站在她爹身边宴客,这算什么?
苏青玉想笑,可笑着笑着,眼泪却落了下来。
苏青玉用力眨眼,眨去眼中的泪,而后背着她母亲的尸体,转身朝正厅走去……
此时,正厅内酒宴正酣,永安侯正带着二老爷和自己的儿子在满场游走,为自己的儿子介绍人脉。
屏风的另一旁,侯府夫人也带着瑶夫人和儿媳,给一众夫人敬酒,顺便向众人介绍离京数年的二房众人。
“这是我二弟的夫人,瑶夫人,跟着我二弟在任上,吃了不少苦,你们以后可要多照顾。”
苏青玉刚走近,就听到侯夫人,也就是她的大伯娘,热情地向在座的夫人介绍瑶夫人。为了抬瑶夫人的身份,还刻意模糊她***存在。
真的是,可笑。
苏青玉冷笑一声,就着她母亲的尸体,朝侯夫人走去。
苏青玉来得突兀,那一身装扮,尤其是她背上还背着一个人,更是让人想要不看她都不行。
“这谁呀?”
“怎么回事?怎么背了一个人进来?”
一众夫人看到苏青玉,皆是一愣,随即便停下用餐与交谈,蹙眉地打量起苏青玉。
“怎么穿了一件男人的衣服,不伦不类的……”
“莫不是侯府什么人吧?怎么这个时候过来?”
永安侯夫人正带着瑶夫和儿媳给人敬酒,发现身后气氛不对,扭头回望过去,就看到背着人进来的苏青玉。
侯夫人脸色一变,张嘴就呵斥道:“你们都是……”
“伯母,”苏青玉背着,站在正厅中,无视一众夫人或直接或隐晦地打量,带笑地打断了侯夫人的话,笑盈盈地道:“夫荣妻贵,今日是庆祝我爹高升,我娘还没有来,宴会怎么能开始呢。”
苏青玉这话是带着笑说的,可不知为何,却莫名给人一种渗得慌得的感觉。
她说话的时候,脚步也没有停,背着她母亲朝主桌走去。
宴会上的夫人,听到苏青玉自暴身份,更是迷糊了:“这是侯府二房那位嫡长女?听说是个才女来着,怎么感觉怪怪的?”
“怎么回事,不是听说人病了吗?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。”
“她背上背的是谁?”
“青玉,你病了!”侯夫人反应过来,勉强扯出一抹笑:“来人,扶大小姐下去休息!”
“别急呀!”苏青玉还在笑,笑的渗人,笑的满脸泪水。
她走到主桌右上的空位,将身后的大氅解开,小心翼翼又珍重万分地,将背了一路,早已僵硬的母亲扶着坐下:“这是我***位置。”
“啊……啊,死人!死人呀!”
……
皇宫,御书房。
皇城司指挥副使陆九渊,垂首而立,一板一眼地道:“官家恕罪,下官去晚了一步,那位夫人已遭不测,只堪堪救下她的女儿。”
说是请罪,但陆九渊的语气却没有一丝情绪起伏,平板直述,不带一丝感情。
“死了?”龙椅上,皇上双手猛地紧握龙椅扶手,似大惊又似松了口气,压着怒火问道:“怎么回事?朕不是让你,一定要保住她的命吗?你就是这么给朕保她命的?”
陆九渊并不受皇上的怒火影响,语气不变,“劫杀那位夫人的是真正的匪徒,永安侯府那位二老爷妾室的姐姐,是江南盐商杨三万的遗孀,带着千万巨资进京,他们自以为瞒得极好,却不知他们一出江南就被人盯上了,我们带的人手不够。”
皇上命他拦那位的暗杀,却没防到他们自己作死。
皇上握着龙椅的手一松,狠松了口气:“罢了,都是命。”
宫外一座别院,一个身姿妙曼的女子,躺在摇椅下,耳边听着女先生说书,嘴里吃着小丫鬟剥好的橘子,还有两个小丫鬟给她捶腿。
女子很是悠哉,浑身透着一股慵懒的华贵,只一个背影,就能看得出此女的芳华绝代。
一年长的老嬷嬷,满脸喜意地走了进来,她挥退屋内的下人,上前凑到女子耳边道:“娘娘,那位没了。不过可惜的是,她的女儿命大,逃过了一劫。”
“没了?”躺在摇椅上,一身懒骨端得是雍容的女子倏地坐起,整个人为之一变,隐隐透着几分阴鸷。
同时也露出了,她那张被火烧毁,布满狰狞疤痕的脸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