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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发滕行离开,将方才之事细想,震惊虽有,多是莫名端着。

且不说这江山本该是他的,巍氏害他家室亲眷,这帐定然要还。

要说为仇,他记事便在乡野养着,对这生父生母并无映像,心痛是有,多不至对巍帝憎恨入骨。

只他血气方刚,试问天下人,哪个不想坐上那位置,命中无定尚且要夺,况这皇位本该是他萧氏的东西,他亦有这当王称帝的野心,应滕行所求,半是为仇,半是为欲。

滕行暗中打点好,两月后接萧澍翊回京,寻了处宅子隐蔽,四处多藏有死士保护。事过幕幕,这才尽得了萧澍翊相信。

朝廷表面平静,多是暗下汹涌,不少不满巍帝残暴之臣,受萧氏旧臣一挑拨,使计君臣离间,加之滕行得帝王信,若不经意吹耳旁风,使得巍帝心腹个个失望。

直至近来江山动荡,多有***谋反之徒,打着清君旗欲夺位,滕行见机嫁祸,蒙着巍帝下令亲斩了好些个亲信臣子,彻底引得朝臣心寒,个别立场松的,听闻萧太子嫡长在世,尽也起了重振萧王朝的念头。

萧澍翊晓不吝啬,许了封侯加爵一干好处,怕是朝臣不能安心,家中有女者,尽相定下婚约,许诺妃后。

这番事行,朝中半数人臣归顺,多是拥护萧澍翊为帝,如今万事俱备,只却蒙砌这一正将棘手,久久拿不准其意。

况是蒙砌已知他身份,这处东风便是不能为己用,定也不能吹到巍帝跟前,正处关头,如今半步也错不得,万劫不复,一念天堂,皆不过一举之差。

又闻滕行道,这蒙砌向来自大,因着战功性行乖张,巍帝多也不放在眼里,君主最忌功高震主者,况是这等不敬。

蒙砌虽***,能有今日这地位,定不是个酒囊饭袋,巍帝表面器重,心头怕是已起了杀意,定然容不下他。

萧澍翊便是抓准这点,料定蒙砌惜命,放不下这身尊荣,对症下/药施以尊贵好处,效果却是不显。

蒙砌虽有动摇,却远不如文臣好拿捏,萧澍翊生性多疑,定不愿留着隐患来往,杀之不得,便仅能多给些好,投其所好。

况得这人归依,他亦是如鱼得水,省不少弯路。

打听得蒙砌嗜好男色,便四处着人去寻,凡是容貌清丽者,尽悄送到蒙砌府上。不巧这日出街,茶楼厢间无意一瞥,见得街头小摊处,巧笑嫣然一儿郎。

正是温恂…

那日温恂一身素衣,腰束双叠系着,正衬得身形修美,嬛嬛一袅楚宫腰,萧澍翊怔怔将人看着,脑中不自觉便是这句。

待瞧得正颜,萧澍翊心下一触,莫名生了丝激动,之后听得小侍唤,回神望去,那抹身影竟是空了。

揉揉额,抬眼问一旁小侍:“方才街角那男子,可有瞧见?”

“不曾、”出口就见萧澍翊色沉,心中一抖,忙改了话道:“想来那摊贩该有映像,主子若喜欢,奴才这便去打听。”

“去罢…”

阖眸摆摆手,待小侍离开,复才缓缓淌开:虽隔得远,他倒不曾看差,那人身姿风骨都是清然,瞧便知是绝色。

且他自问并非***之人,况对方是男子。只不得否认,方才那一眼,确是叫他心中惊艳,久久缓不过意来。

后听小侍问来的消息,那人名唤温恂,是这京城小有名头的戏人,因着颜色生得好看,不少达官贵人好南风的,皆意在将其收入府邸。

奈何这人性子烈,院中看客又多是奔着他去,寻日打赏自然不在少数,戏主也不愿早早放了人走,达官贵人赎金虽给的多,比起这戏院每日盈利,累积下来自然就不够看了。

温恂正处二八年华,最是有用之时,戏主当年便是瞧出温恂可造,方才好心从破庙中捡回,辛辛苦苦教导成今,为着眼前丁点儿钱财就将人贱卖,未免太不划算。

给他取这名字,意在望其温驯听话,肆意拿捏。

想是再将人留上些年头,待温恂价值用尽,院中另有新人当了红角,再寻个给价高的恩客送卖,实在寻不到下家,卖到倌春阁也是好的。

温恂原就生得好看,比那倌魁过之而无不及,便是过几年年岁更长,总不会差到哪儿去。

再者温恂身子干净,可比阁中残花败柳吃香,光是那初欢夜,估摸也能卖不少银两,于他和那***,都是只赚不赔的生意。

一念算定了温恂此生…

萧澍翊听完,心头不大是滋味儿,倒未曾多想,心里半是庆幸,另有些不清不楚的失望。

先前瞧他一身姿骨,当是哪家少爷,到头问却是介戏子,这身份…着实低贱了些。

想此落差,继而摇摇头,连将这莫名止了:戏子不是更好,改日且去那戏院瞧瞧,倘若真是个好拿捏的,这温恂姿容貌绝,蒙砌定是会喜欢,只要能为所用,给些好处无妨。

若不称手……弃了便是,总比那有家势的好利用些。

“去将那戏主唤到府上。”

小侍愣了下,恭恭身,急赶着去了戏院。

那奴才动作也快,萧澍翊回府,正巧见着那戏主到,请人到房中,挥退侍奉的下人,开门见山道:“萧某意为温恂赎身,贸然请戏主过来,望请见谅。”

“温恂?”

戏主警惕,隐觉面前男子并非好惹,可这温恂尚有用在,自是不能轻易推卖,心头一阵掂量,遂换上笑:“恐要叫大人失望,温恂这孩子性子倔,向不愿入这深宅,草民自幼抚养在跟前,亦将温恂作亲子待,这于情于理……怕是要弗却大人此番盛情。”

当亲子待?

萧澍翊冷笑,若真将那戏儿作亲子待,他也不会请人到府上:“萧某既是请了戏主过来,这搪推之辞蒙那看客能用,戏主待温恂如何,萧某打听得清楚,想必于戏主,更该心知肚明。”

戏主脸色一变,也有些撑不过客套:“大人这话是何意?”

“何意?”萧澍翊笑,起身到戏主跟前,缓从袖中取出粒药:“戏主可知这是何物?”

“你、”

话音刚出,下颌紧遭捏拽,***将那药粒咽了下去:“咳咳…你…咳、卑鄙小人!”

“不行卑鄙,戏主怎会将温恂卖于萧某?”掌指松脱,神色剎然冷冽:“此药乃西域奇毒,虽不会害人性命……其中滋味儿,戏主今夜尝尝便知。”

“算来,这药拢共不足十粒,本王有幸能得一二,便赠于戏主其一,可是该谢谢萧某?”

“下作!”

让萧澍翊气得昏头,这番什也听不进去,亦不管对方说甚,破口就骂。

一句更比一句难听,萧澍翊不恼,笑意反而越浓:“忘同戏主说,这毒非一时能解,除却头夜,七日事发一回,至于这解药……萧某不才,身上恰有解药存着,拿此换赎温恂身,一介戏儿和身家性命,孰轻孰重,戏主当是拿捏得清?”

戏主恨极,欲使粗取萧澍翊性命,对上他那深冷的眼,心下登时生憷,受慑颤了颤。

后退几步撞上桌沿,强自镇定将人瞪着,心头多番琢磨未定,先遭看透:“戏主大可寻人去问,除却西域药王,谁能认出这药来?”

这药可是滕行从他那老友身上讨的,那人精通毒术,却甚少外传,多是因着两人交情,才有幸得了两粒,原是愁着无用,这行倒是派上了用场。

便是有幸寻得药王踪迹,他可听滕行说了,这药王性子古怪,其药更是千金难求,凭他一介戏院当家,恐是没这脸面跟本事。

“萧某要事在身,恕不奉陪。”道声失陪,唤了下人送客,待戏主到房门口,故作声恍然:“萧某还有紧要未说,戏主且慢!”

瞧那戏主面色铁青,只当未见,嘱下人退至一旁侯着,‘好心’提醒:“萧某听闻先时要赎温恂之人不少,戏主既能安然将人护下,身后人定是大有来头。”

戏主不应,突觉胸中阵阵***,撑不过一口腥热吐出,撑手跌下身去,萧澍翊内力难测,险将他肺腑震裂:“奉劝戏主莫起旁念,今日之事若得外人知晓,萧某能渡这毒,亦能取这条命!”

说罢,唤奴才架过戏主送回,径给滕行去了书信,次日不出所料,果真见那戏主主动登门,脸上虚弱无色,身体亦靠个小侍扶着,想来昨夜毒性发作,遭了不少厉害。

此毒解药共三,见戏主愿意配合,遂先给了一粒,剩下留待事成再论。

戏主哪敢有意见,昨夜遭过那痛,这行对萧澍翊所嘱,自是不敢有二,听话得很。但凡称手,萧澍翊也不介意给些甜头,该给的赎金一分未少,末还应下些旁的好处。

戏主果真乐意,原是***无奈,经此手段,心里也真生了情愿,聊想事后非但性命能保,另还可讨得笔好,只赚不亏!

事成商定,临行几经犹豫,还是将心头疑虑问了:“恕草民直言,大人瞧着面生,先前该是未去过戏院,怎会…”

怎会认识的温恂?

还费尽心思为他赎身,昨日试探问温恂,却又是不认识这人的,着实令人费解。

萧澍翊轻笑,酌了杯酒:“萧某对温公子一见倾心。”

戏主再问,道是街头所见,匆匆一瞥。只这其中情意真假,仅有萧澍翊知。

“这番…”戏主点点头,复杂一叹:“倒是温恂造化。”

后言温恂性子刚烈,表面瞧着温驯听话,骨头却是硬气,饶他一手抚养***,尽不能全然拿控。

萧澍翊颔首,昨日远远一望,就觉出那人不是乞首邀欢的主儿,蒙砌好美色,温恂这步棋既是落定,便没抽身的道理。

既是强迫不得,尊贵前程亦惑不住,真要温恂为他所用,若想控人,攻心才是上策。

如是思酌,心中起一主意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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