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宁以卿嫁进侯府之后多年未有所出,日子越发难熬,林氏拿捏着婆婆的身份,指使她冬日用冰水给陆淮之洗衣。

她双手受了冻疮,骨节都冻得发红,不复往日白皙柔荑。

可这些还不够,林氏说她洗得不干净,语带嫌弃地让她去跪在外头荆棘上认错思过。

便连陆淮之去了,也是冷着脸淡淡对她道:“母亲的话,你照做就是,若是惹了她不快,便是你这个当儿媳的过错。”

就是那时,陆宴礼手执一柄二十四骨伞,身披黑金狐裘,从漫天飞雪中走来,迎雪而立。

他目光淡淡扫过众人,不带情绪的三言两语,极致寡淡地为她免了责罚。

事后,还避嫌般差了个外院的粗使丫头,给她送去一管金疮药。

随后,陆宴礼率军出征。

至死,她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小侯爷一面。

前世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谢意,闷在心口,有些发烫。

宁以卿望着床榻上面孔清冷白皙,如谪仙般的陆宴礼,眼眶禁不住红了,轻声喃喃,“我会照顾好你的。”

虽有利用之意,也为报恩,既是她嫁给了陆宴礼,就绝不容许侯府此后再苛待于他!

这一日,她新婚,便着手收拾了屋子,里里外外清理,躺在偏房,精疲力竭睡去。

睡梦中也不大安稳,忽然一声“**”灌入耳膜,宁以卿猛然惊醒。

心若擂鼓,房门外人影晃动,伴着敲门声。

宁以卿眼前浮现出玉湘的恶毒嘴脸,然,仔细辨认,却是另一个陪嫁丫鬟春瑶。

紧绷的心弦得以舒展开。

宁以卿压着躁动的心,哑着声应道,“进来。”

春瑶此人,她快记不清模样,当年随她入侯府,不过半载不足之时,就被林氏和陆淮之找个由头卖了。

当年她待侯府言听计从,以为春瑶当真犯了什么过错;而今看来,春瑶被卖,只因这丫头性情单纯,对她忠心。

而侯府这个地方,留不得她宁以卿的忠仆。

春瑶是个圆脸丫头,生得憨厚却也讨喜,四岁起就跟着她了,这会儿她推门而入,端着洗脸盆。

宁以卿起身,将床帐稍稍掀开,看了眼外面的天色。

残破的屋檐下,晨光将将泛白。

宁以卿嘴角扯出一抹讥笑,这么早,想必昨夜鏖战的陆淮之还没起吧。

既然“抱病”,她这个做叔母的很该去关心一下自家子侄!

梳洗穿戴,春瑶一丝不苟地伺候。

苏锦的料子,卞着花团锦簇的蜀绣小袄,华光坠地的百褶边长裙,一边腕上套着满阳春色的碧玉镯子,一边套着缧金丝五福手串,仙螺髻之上,斜挽着一枚梅花琉璃金簪,又用碎碎的玛瑙珍珠绕着簪首点缀其上。

侯府落魄,关她宁以卿什么事?

她一路摇曳生辉,带着春瑶去往前厅,林氏起的倒是早,打着哈欠指着让丫鬟婆子们将这里的喜字揭干净。

宁以卿特地凑上前,微不可见地欠了欠身,“嫂嫂,早。”

如今她可不是林氏的儿媳,平起平坐的辈分,可不自是要给林氏添堵的。

林氏听见这称呼,身子骨有些发僵,回头瞧宁以卿,皱着眉头将她从头至脚的打量一番,心里的嫉妒从眼角泄出,化成戾色。

林氏疾言厉色道:“长嫂为母,我今日便费神劝你几句——新婚之始便穿得这么招摇,不知情的,还以为我侯府门风不正,在新婚头日便纵着新妇招蜂引蝶!”

“招摇么?”

宁以卿摆弄着手腕上的玉镯子,满脸的不以为意,“我寻常在家就是这打扮,虽说现在嫁妆是还没见着,好歹是有几件旧物傍身。”

镯子通体翠绿,泛着如镜面的光泽,这样的物件儿,甭说侯府拿不出来,就是寻遍京城怕也是稀罕物。

林氏目光挪移不开,又被宁以卿堵得哑口无言,侯府如今霸着这妖女嫁妆,终究是腰杆子挺不直棱。

若说宁以卿嫁给陆淮之也就罢了,她好歹能搬出婆母的身份欺压,而如今嫁的却是陆宴礼,若是以前她兴许真拿宁以卿没什么法子,但如今——

仗着陆宴礼不过是个活死人,日后欺负她个守活寡的东西,倒也不在话下。

宁以卿深谙三言两语折损不了林氏任何利益,也就点到而止。

续而,她环伺而去,漫不经意道,“说起来,按照规矩,该是我喝小辈茶给红包的时候了——这日头都见高了,怎么不见侄儿前来请安?”

林氏眼巴巴望着宁以卿袖口捋下盖住玉镯,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,冷哼不屑道,“吾儿卧病在榻,多有不便,这茶就免了吧。”

说罢,她将手中的大红剪纸撕扯,恨不得手中便是宁以卿这个贱蹄子,教她挫骨扬灰!

不过是商贾之女,身份卑贱,她也配淮之来请安?

不料,宁以卿不退反进,懒慢勾起红唇,“那我这做长辈的更不能视若无睹了。”

她走到林氏身旁,语气中带着揶揄,“我呢,打小跟在父亲身边,也习了些浅薄医术,说不准能对症下药呢?”

话落,宁以卿抬步就走。

上辈子所受的屈辱,桩桩件件,都得慢慢地讨回来!

“不可!”

林氏猝然慌神,陆淮之整日纵情声色,笙歌载舞,此刻在不在府中都是未知数,这贱蹄子若去了,装病之事可就穿帮了!

这事可大可小,若被人拿捏了,日后告到御前说是欺君也不为过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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